中国傩戏网整理：道真，仡佬故土，傩戏王国。在这片黔北大地上，被称为“中国戏剧活化石”的仡佬族傩戏，艰难而顽强地继续传承着。关于神、关于人、关于那些从远古流传下来的故事，在那些神灵面具之下、锣鼓角声之中，生生不息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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来源：仡佬道真
神灵面具下的千年演绎
这是左朝元来到“中古傩城”表演仡佬族傩戏剧目《山王祈福》的第 3 个月。
今年 7 月底，这座号称世界最大的傩文化古城——中国傩城，正式开城迎宾，以古老神秘的傩文化吸引了各方游客。每天早上 9 点 28 分，左朝元带着自己的傩戏班，在城门下的南广场为游客们表演傩戏剧目《山王祈福》。
左朝元是掌坛师（傩戏班称“坛”，班主称“坛主”或“掌坛师”），表演时他面画“山王神妆”，身穿法衣，手拿钺斧，在台上转、跳、游、劈，为人们驱邪逐鬼、祈福纳吉、圆满人愿。
“8 月份过来，家离这里 10 多公里，但是没回过家，基本天天演，下雨也照样演。来这里之后，农村的喊去跳傩戏，都没去了……”今年 54 岁的左朝元，是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道真仡佬族傩戏的第 8 代传承人，表演傩戏已有 30 多年的时间，可以称得上是道真仡佬族傩戏的“老先生”。
在民间，人们把跳傩戏的人称为“先生”，每逢人们需要祈愿、还愿、超度过世家人的时候，就会把“先生”请来，在自己家里表演傩戏，而表演的剧目，则根据主人家的要求和当时的环境来选择。
1977 年，处于文化大革命末期，很多在民间关于迷信文化的书籍统统被收缴。当时的左朝元特别迷恋古书上的毛笔字，于是悄悄地拿走了很多被缴纳的书籍，其中大部分就是记载仡佬族傩戏的古书。改革开放后，民间的傩戏先生们开始四处搜集那些遗失的古书，找到了左朝元。
因为傩戏先生的一句话“这书留在你这里没什么用，你又舍不得给我，那你就跟着我去学傩戏吧。”于是，左朝元就开始了他“来往三界”的神灵之路。
“我那时候学得专注，背着粮食去四川换煤油，整晚都在煤油灯下写傩戏剧目，重新将古书上的傩戏资料整理一遍，写完看上个十遍以上，然后开始背、开始唱，有时甚至是一夜通宵。”不到两年时间，左朝元就完全“出师”，成为了当地有名的“傩戏先生”，请他去表演的人越来越多，一年四季少有在家的时候。
傩戏表演中主要角色面具 70 多种，常用的有 20 多种，傩戏面具口和眼均能动，在演出时平添生动，是迄今唯一存世的“活口”面具。
“带上面具，我就不能说话了，因为我是‘神’，神是不能和人讲话的，我只能和法师说话，法师把我的话带给人……”如今大部分的傩戏表演都是佩戴角色面具，但左朝元告诉我，最古老的傩戏表演是面妆表演。掌坛师会以在肚子上画“太极图”、脸上画“神妆”、裸体（穿短裤）赤脚的形式来表演。戴面具是后面的傩戏先生们为了在表演时增强神的威慑感，根据庙宇里的以及表演剧目中的各种神灵模样雕刻而成。
谢志强 摄
关于傩戏的前世今生
远古时期，人们世代居住在山里，山里会咬伤人的猛兽被人们当成是疫鬼。驱逐疫鬼非人力能为，只好假以神力，以娱神的方式，诗歌舞蹈，迎神降临，然而人们不敢相信真的请到神，又另想一法，把人装扮成神的模样。即使神没来，那些疫鬼见到这些拿着“兵器”的假神，一脸凶相，满口诅咒，一定会落荒而逃。早时的傩戏表演，先生们自踏出家门起，就会开始吹号家，一路吹到主人家。表演结束，也是从主人家吹着号角走回家，这叫“吹角领兵出坛门”。
道真傩戏有冲傩、打保福、阳戏、梓潼戏等近 300 多种形式。演出时，伴着锣、鼓、钹、号角、唢呐等乐器，戴上山王、秦童、二郎等角色面具，手拿角色“兵器”，做出角色“手诀”，有歌有舞、或说或唱。
傩戏的表演颇有讲究，在表演时间上，需要傩戏先生们根据“通书”占卜吉时，才能开始进行表演，因为傩戏最初的形式就是“请神上身”，请神是需要选吉时的。除外，在表演的一个星期之前，不能同妻子住在一起，行业内称为“净身”，表演时化妆只能在主人家的“祖宗牌位屋”化妆，脚边还要点上香……
“我们那个年代在村里呀，有两种职业最受人尊敬，一个是医生，另一个就是‘傩戏先生’。”左朝元到现今收了 20 多个徒弟，其中就有自己的儿子和从河南来的女婿。在平时训练中，左朝元会让徒弟们将自己表演的每一个剧目拍成视频保存在手机里，闲时就拿出来反复看，熟悉动作。
傩戏表演的角色大概有 170 多种，表演剧目有 200 多类。如果要把所有剧目表演完，需要 2 个多月的时间，用文字记载的话，需要近 800 多万字。而左朝元从 20 岁就开始抄写傩戏剧目，没有表演的时候，依旧在写。“现在才写了 60 多类剧目，家里差不多有 16 本笔记本，这些都是要全部写完的。我会表演到我动不了的时候，我也会一直写到我提不起笔的时候。”
对于仡佬族傩戏的现状和传承，就算手下已有 20 多个徒弟的左朝元，依旧忧心忡忡。“一个是没有什么乐观的收入，支撑不起。另一个局面是现在的孩子们对傩戏的兴趣并不是很高，没有那种刻苦专研的态度，恐怕这傩戏要失传。”左朝元告诉我，他唯一能做的就只是在他有生之年，最大力量地去保护、去记录、去传承傩戏。之后的事，他无力担忧。
王险峰 摄
“开山张，山王神，金瓜钺斧带随身。开荒元年吾出现，青面天子是吾神。汉安二年吾出现，赤面天子镇乾坤。广安三年吾出现，吾是盘古三化身。”粗狂的神曲伴随铿锵的锣鼓响彻仡家大山，山王神目闪耀、獠牙扣动，钺斧划过天际，恍若劈开天地的混沌。
他是仡家的神，和他一起出现的，还有土地、二郎、炳灵、秦童、度关王母等众多巫灵。他们在仡家的堂屋降世，驱邪纳吉，圆满人愿，是仡家“被压迫心灵的叹息，无情世界的感情”。
生、旦、净、末、丑，方寸之间，神的传说，人的故事在傩堂代代演绎，悠悠千年。当山王破开地狱的时候，当二郎劈开桃山的时候，一个民族的内心世界如此的远，又如此的近；如此的神秘，又如此的直率。或许，只有面具下那张脸，才会深刻地明白。
王险峰 摄
来源：“黔城人间 ”公众号 文字：周小力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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